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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 第一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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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丝丝的担心,很快就成了现实。

    罗家全,她这个身体的生父,果然来了。而且,就在她作出猜想的第二天。他带着之前在店里碰到的那个公子哥,以及一对中年夫妻。后面还有一堆的仆人,全都在院子外面。

    这让丝丝很不高兴。

    他们搬出来了,这里,就等于她跟娘两人的院子。可他居然随随便便就带人过来……早知道,她应该把院门锁起来的。

    丝丝跟乔氏两人正在正房门口,丝丝拿着根树枝,在沙盘里练字。乔氏正在改衣服,一件灰突突的布衣。看到来人,她们一起抬头,与来的四人,正好对上。

    一时间,竟全都无语。

    丝丝打量着她的生父,虽然记忆中有印象,可真看到了,才知道,竟是完全不同。

    记忆里,父亲是个威严,但不失慈爱的长者。可顶天立地,可遮风挡雨。虽最后,这些都成了笑话,可原主,一直坚信着。但在她此时来,她只看到了一个虚伪,又无情,还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中年胖子。一个残忍的刽子手。

    而另外三位,他们就是那种富贵的人。虽然并未明显表现出来,却都有着融在骨子里骄矜……这证明,他们家富贵了不止一两代人。至少三代,甚至更久。

    可是,明明也该是富贵的母女俩,此时却一身寒酸的坐在黑窄的旧屋前,连纸笔都用不起的她们,透着一股子现世好然的从容。她们的脸上没有愁苦,没有愤恨。有的,只是淡漠。

    怎么开场呢?

    丝丝歪着头,好奇的打量着对方。她的这个生父会先开口吗?她几乎不受控制的想起上辈子的生父,在她长大之后,其实也是见过他的。大学里,她曾做过一个月的翻译。工作结束时,上司请客,吃散伙饭。结果就碰到他了。那时,他与她也是这么,隔着一个大堂相视……可惜,最终谁都没有开口。

    今天,不知会不会也是如此。

    “这是你写的?”

    丝丝十分遗憾,看着这个主动靠过来的公子哥。她不喜欢他,昨天就不喜欢他。而现在,他又打断了她看戏的乐趣。

    罗家全借势开口,直接略过了乔氏。对着丝丝,冷着脸,“丝丝,还不拜见林公子。”

    这声音?丝丝突的想起刚到这世界那天,给她两巴掌的人。恨意突的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,猛的扑进乔氏怀里,不住的轻颤。

    乔氏将她搂住,略带歉意的看向林公子:“孩子有些胆小。”

    “没事,她还小。”林公子的语气有些奇怪。虽然她躲得快,可因为他离得近,将她眼里突然涌起的恨意,看得清清楚楚。他也看到了,她此时的轻颤。

    “乔氏,你的礼仪呢?”罗家全终于开口了。而他一开口,就让场面再次限入尴尬。

    丝丝用力搂着乔氏,她的身体在发抖。丝丝的身体也在发抖,不只抖,还有恨意。那不是她的,是原主的。就像对那个管家,只是此次的恨意更加汹涌,她怕她控制不住。她不能给娘亲丢脸,尤其是不能当着罗家全的面。

    “乖,不怕。”乔氏感觉到了她的不妥,立刻轻声安抚。一下又一下,顺着她的背。“乖,娘亲在,不怕。”

    果然,世上只娘亲最好。丝丝轻轻的嗯了一声,却一点都没放松手臂。

    “不知几位,有什么事?”因为丝丝趴在她怀里,乔氏这会儿连起身都不行。而在女儿和这些不相干的人中,她显然更照顾女儿一些。

    失礼,就失礼吧!

    “罗夫人。”女人开口,自然还是女人接话。说话的,是林夫人。“我们不请自来,实在是打扰了。只是,我们来罗府做客,不跟女主人打招呼,那就太失礼了。”

    “林夫人客气了。”乔氏浅浅的笑着,“只是我这个主人却要失礼了,没有茶水不说,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呢!”

    “客随主便,罗夫人实在不必在意。”

    林夫人虽然骄矜,可从第一眼看到这个,身陷困城,却依旧从容优雅的女子,便有了好感。这才是正经的当家夫人,不以为物喜,不以已悲。跟罗府里那个张扬,狂妄,又无礼的妾室,不知要强多少。

    可惜,这罗老爷却将鱼目当珍珠,让真正的明珠蒙尘。如果罗老爷只有这样的眼光和能力,那可就不值得他们林家结交了。

    乔氏感觉到丝丝冷静了下来,才拍了拍丝丝的背,将她的手从腰上轻轻拉开。

    她终于站了起来,直面几人。

    “丝丝,给林夫人见礼。”

    丝丝已经将情绪压下大半。还剩下些许,却已不再突兀。毕竟,此时的她,如果一点都恨这个生父,才奇怪呢。

    “丝丝见过林夫人,夫人日安。”标准的礼仪,标准的姿态。

    看得边上林公子,又是一阵惊讶。小小年纪,对情绪的控制,到是难得。到是不愧嫡夫人,嫡小姐。

    “乖。”林夫人上前,从头上拔下一根金钗,放到丝丝手里,“来得匆忙,也没准备见面礼。到是我的不是,这钗拿着,权当个意思。见面礼,下回再补上。”

    丝丝只是侧头看向乔氏。

    “长者赐,不可辞。即是林夫人所赐,你就收着吧。”

    丝丝坦然的将钗接了,又行一礼:“谢夫人。”

    “乖。”林夫人这下是真喜欢这对母女了。她们身陷这样的困境,面对她这具金钗,母女俩眼都没眨一下。“我这辈子,就想要个女儿。可偏偏生了几个魔王,没一个有丝丝这么乖巧漂亮的。夫人你真是好福气,我都想将丝丝抢回去了呢!”

    “夫人太过赞她了。”乔氏只是客气,并不把她的话当真。

    两位夫人一来一去,说得到是热闹。

    林老爷跟罗老爷两人,却有些尴尬。

    乔氏是直接无视了罗老爷,她如今这处境,也不能再坏了。连女儿都落到这样的地步,她是对这个男人,真正再无半点情义。便是多看一眼,都觉得眼脏。

    至于林老爷,有林夫人在前,他自然也不必多言。

    如果在罗府,此时他们早就换个地方,或书房,或客厅,总有个去处。可在这里,所有人都站着。立在院子里,两个女人说着话,声音不小。

    可地方太小,再有人开口,必然互相干扰。反而更不像话……到是林公子,一直坦然静立一旁,只是默默的观察着丝丝。

    “我就是瞧着喜欢,小小年纪,姿态不俗。而且,我瞧这字,也是下了功夫,能定得住性子。可比我家那几个魔王强多了。整日里舞刀弄剑的,写个字,也是没半点样子……”

    乔氏不悲不喜,心里却是不以为然。她是多么希望,丝丝是个男孩子。若她是男孩子,必不会落到如今这田地。便是落到如今这境地,男孩子也比女孩子好过些。

    不过,她也不会一味的谦虚:“丝丝确实懂事的很。只是以后,怕是要跟着我受苦了。”

    “娘,丝丝喜欢跟你一起。”丝丝又投进她的怀里,轻轻的靠着她。

    “乖。”乔氏浅笑着,将她搂住。

    一群人站在院子里,实在是不像话。屋子里,却也不好待客。毕竟,那里是丝丝跟乔氏两人的住处。正中间就摆着两张床,进门就能看到的。

    所以,说了会子话,林夫人就提出告辞。

    乔氏更不留人,直接将人送出门口。

    罗家全偶尔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,可因为林老爷一直在边上,又无别人作陪,他只能将想说的话,全都咽了回去。陪着客,一起走了。

    直到他们离开,乔氏才叹了一声:“这林公子,到是一表人才。林夫人也是个讲理的,可惜了。”

    “娘,可惜什么?”

    “可惜,我儿如今处境不佳,年纪又小,不太相配。”

    丝丝直接懵了,又无语到了极点:“娘,现在考虑这个问题,实在太早了。”

    乔氏轻叹:“不早了。”有女孩子的人家,过了九岁,就会开始打听。想寻一个合适的夫家,并不容易。没有个几年,哪能轻易就定下来。

    如今她们母女这情况,她对丝丝的婚事,几乎是无能为力的。这让她心里难受不已,更担心,将来还会拖累她。

    “娘。我估计,他还会再来。”

    “无妨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她们都预见了罗家全会再来,可她们都没想到,罗家全会在这一天的半夜里,如此迫不及待的出现。

    而且,还如此的不客气。

    “……管好你跟你的女儿,跟林家的婚事,你们最好不要妄想。把你的那些低贱手段收起来,如果让我知道你敢做什么,我不介意给你一纸休书。至于你的下贱女儿,你以为林家会看上她?呸!”又道:“为了你的不安份,这半年,你们就自己想办法讨生活吧。”哼了一声:“正好,你女儿不是得了一支金钗吗?到是刚刚好……”

    丝丝气得咬牙切齿,整个人不住发抖。她恨不能冲上去,不管用牙也好,还是用别的。她都想杀了他,生吃他的肉,喝他的血……

    可她被乔氏死死的按在怀里,不能动弹。

    她静静的与罗家全对视,坦坦荡荡。一个字也未说,却已足够让罗家全狼狈不堪。

    他甩了袖子,冷哼一声,狼狈而去。

    丝丝几乎立刻,就“哇”的一声,痛哭出声。

    不是为她,而是为了她的娘亲。她的娘亲明明全身发硬,又恨又悲,却不得不挺直腰杆,将所有苦楚压在心里。她的娘,为了她,而坚强着。

    “娘,娘,娘,娘……”

    “娘,以后丝丝孝顺你,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。比他好,好一百倍。让他羡慕,嫉妒您。让他后悔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乔氏红了眼,却终究没再落泪。为那样的人落泪,不值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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